今天回去看到的母亲愈发的老了。她提着个垃圾筒,佝偻着背踯躅前行。我大喊一声:“妈”。母亲满脸刀刻般的皱纹便如蟹菊般瞬即绽放,眼睛里也有了光彩。我上去抢垃圾筒,母亲兴奋地喋喋地说:“不倒了,不倒了,也没有多少垃圾。快进去,快进去。我来拿吃的。”她一面说一面折转了身子,步履似乎轻盈了许多。我以为她会拿什么犒劳我呢,只见她两手空空,讪讪地呢喃道:“放哪里了?还是吃完了?”为了掩饰即将夺眶的泪水,我连忙假装洗脸的样子,奔进厨房,用手掬了一捧水向脸上洒去。母亲趋着小碎步忙不迭地递过了毛巾:“快擦擦,快擦擦。”柔软的毛巾吸干了脸上的清水、眼睛里的泪水。我好受多了,一把抓过妈妈的手:“来,妈妈,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?”妈妈看到了煌上煌的猪脚,可我在母亲的脸上捕捉不到那种欣喜。这可是以往母亲最喜欢的食物啊!“崽呀,我可能咬不动了。”“妈妈,我去切碎来,再用高压锅压一下。”“不要了,那已没有那个味了。”“你陪我说说话吧!”我把母亲的手放在我手心,耐心地听她说着说了几百遍的故事。
多想就这样伴着她,听她絮絮地唠叨。这于母亲何尝不是一种幸福?于我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?我有自己的小家,与母亲的距离并不是“一碗汤”的距离。看到母亲倚在门边目送我离去,这短暂的幸福于母亲何尝不是一种奢望?于我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?
爸爸的骤然离世,让我深切地领悟到了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的无奈。哥哥姐姐们总是有做不完的事,挣不完的钱。他们对母亲总是用钱来打发,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他们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吃整根甘蔗,什么时候要用刀将甘蔗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来吃;他们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可以用牙咬开山核桃,什么时候要借助小榔头敲开;他们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咬动猪蹄,什么时候已经放弃了对猪蹄的嗜好;他们不知道母亲的苦与乐;他们不知道母亲的孤独与寂寞;他们不知道钱也有很多东西买不到的;他们更不知道“牛老老一春,人老老一年”的道理。
望着耋耄之年的母亲,我哀!